呃……曾采薇嘴角抽搐，以前她总自诩口才不错，怎么面对大闸蟹，她就有想咬舌自尽的冲动？

       “对、对不起，秦总。”


       秦毅看着她，眉头微皱，眼神带着怀疑：“曾采薇，虽然我不算家喻户晓，但好歹也小有名气，随便上网查一下也应该查得到我的身家背景，更何况妳身为我的员工，怎么还这么状况外？”


       采薇眨着眼，双颊微红：“我一直以为……做好您、侯特助和芷瑜姐交代的工作就好，其他的……没有多想。”


       秦毅盯着她，好一个没有多想。


       这几日和她在天台相处，让他对女人这种生物，又有了不同看法。


       他见过美丽的、聪明的、骄傲霸气的，柔弱娇羞的、拜金的、低俗丑陋的，更多是愚蠢的；但那些女人来到他身边，无论是什么原因，谁不带着目的？谁不想从他身上获取什么？

       但偏偏被他增额录取的曾采薇，对他“没有多想”。


       他知道她敬畏他、尊敬他，眼里写着的‘崇拜’骗不了人，但她对他这么无欲无求，又让他有些不以为然。


       这是天性使然？还是欲擒故纵？


       曾采薇专业不怎么样，加上这阵子的传闻，她在各部门吃的排揎不少，不过她也不是省油的灯，似乎几天下来，她面对这些流言和刁难也有她一套应对的本事。


       林晓彤说，会计室那个花蝴蝶因为整不到她，被气出了两条皱纹。


       坦白说，他没见过比她脸皮更厚的女人，顶着被他“增额录取”这顶压力，她也不怕犯错；做错就改，一副天经地义、理所当然。


       可贵的是，她那颗坚强的心脏并不恶毒，会保护自己但不会害人；在秘书室，她的能力连两个实习生都鄙夷，甚至还和其他部门沆瀣一气一起挤兑她，但她只专注自己的工作，心无杂念，更不会抱怨求助。


       他让曾采薇进秘书室，本来只是出于良心，却想不到得来一个奇葩；这个曾采薇，变成总裁办秘书室最特别的存在。


       秦毅让她准备便当、陪他午餐这件事，对集团内的女职员是极大的诱惑；换做任何一个人，便当一定丰富花俏、衣服一定仔细讲究、妆容一定万无一失；可是这个曾采薇，还是像她第一天来上班一样，朴素得宜的妆容、扎一条利落的马尾，每天带着一份营养均衡的家常菜给他。


       然而最令他讶异的，是好几天过去，公司里除了他告诉侯少猷和周芷瑜，完全没人知道两人每天天台的午餐时光，特别是她左边坐着骆婷、后面坐着林晓彤。


       甚至也完全没想拿他来对付那些挤兑她的人。


       这实在出乎他意料之外，秦毅不否认他当初下这个要求有两个目的。


       一是为了赎罪，想增加她的收入；另一个就是“测试”，原本还恶意期待她虚荣肤浅到处炫耀，这样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不高兴，又自然而然地给她一笔钱让她滚蛋，从此摆脱这个心里负担和罪恶感。可是她……


       是功力太深沉得住气？还是如她所说，根本没有多想。


       更甚至是，觉得陪他吃饭，并不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──

       嗯？秦毅眉心一皱，一种不愉快的感觉，突然从胸口蹭蹭蹭了上来。


       和他吃饭不值得炫耀？


       是和他吃饭。


       和他。


       怎、么、可、能？


       和他堂堂东海帝王每天一起吃饭，这种事不值得炫耀？


       秦毅努力平息心底莫名窜出的火苗，他理智上很赞许曾采薇这样的行为，但情绪上却不能接受，忍不住问：“妳没有告诉任何人，妳帮我准备午餐的事？”


       采薇摇头。


       “为什么？”


       采薇嘴角微微上扬，秦毅发现她很喜欢笑，笑得很恬静、很自然，回答得更理所当然：“这不是您指派给我的工作吗？那我不是只要向您报告就行？”说完吃了一口鳕鱼，拜他所赐，她每天午餐都吃得好丰盛。


       世道艰难、人言可畏啊！她可不想因为人多口杂最后少了这份外快，太划不来了。


       而且这么容易可以多赚五千，她想的是持续发展、永续经营，唯一的难度就是要偷偷摸摸上天台，当然，这也难不倒她。


       听到如此简单却意料之外的答案，秦毅楞住了。


       曾采薇觉得今天的秦总特别亲民，又自动屁颠屁颠挪近二十公分，用公筷夹了属于秦毅的鳕鱼到他碗里：“秦总，今天鳕鱼我煎得特别成功，金黄金黄的，外酥内嫩，您多吃一点，这可是我的私房菜！”


       秦毅看着曾采薇清秀的脸庞，望进她清澈如泉的眼眸。


       他没有忽略她又往他身边偷偷挪了距离，心里兴起一股怪异感：他对她的靠近并不排斥。


       “秦总，我觉得东海是一个很棒的公司。”采薇喝了口柠檬水，突然有感而发。


       秦毅冷笑一声：“很棒？”他放下碗，站起来，走到一丛开始冒着几颗花苞的茶花树面前，拉开与她的距离。


       “什么时候妳也学会说谎了？这是一个什么地方我不清楚？金钱，是全世界最冰冷的东西，它可以让再沸腾的血液都变冷。”


       秦毅自顾自地说：“妳知道东海教会我的第一件事，是什么叫‘人情冷暖’；成功时锦上添花不少，危机时，妳就会知道‘雪中送炭’是不可能的奇迹。我在多少次需要协助的时候，那些冷眼会让你从脚底寒到心里；你想回头寻求帮助，背后却一个人都没有。”


       他眼底没有一丝温度，像蒙上一层薄冰：“这样的公司‘很棒’？”


       “可是，您说公司是创造价值和幸福的地方。”


       “因为这里没有。”秦毅语气冰冷：“曾采薇，金钱是靠现实建筑起来的，它会使人腐败，愈多钱的地方就愈危险，妳明白吗？”


       曾采薇摇头：“不明白，因为我从来没有因为钱多而感到困扰，也没有机会因为钱而遇到危险。”


       秦毅语塞。


       “当然，我听过很多为了钱迷失自我的人；不过我更知道，仍然有人能在金钱堆中保持清醒，比如秦总你。”


       秦毅此时觉得阳光下的曾采薇，亮眼得让他不能直视；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对她交浅言深，但就是自然而然的把想说的话说出来。


       他转过身，用眼前的山茶花转移视线。


       曾采薇此时却走到他身边，和他一起站着，但小心与他维持一米距离；眼睛望向不远的青山，在阳光照耀下，青翠蓊郁。


       “我母亲活着的时候，曾经告诉我‘永远要给别人第二次机会。’”她转身看他：“因为第一次他不了解你，等他了解你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，下次他就会帮你，帮你把东海变成一个有幸福感的公司。”


       “妳母亲的名言很有意思。”秦毅看向她，只是有些事没有第二次机会；比如，他就不能让她的母亲起死回生。


       “这就是妳被刁难，也不打小报告的原因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