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不可一世的命令口吻依旧：


       “小李，金瑁甲方有事找你，说联系不上，你快回个电话给他们。”


       我客气回他，我正在休假，有什么事回头再说。


       他有些懵，没想我是这个反应。


       在我们这行，就算休息了，但还是需要24小时待机。


       指不准甲方会随时找你。


       工地上的突发事件，图纸上急需修改的变更，都需要快速配合。


       放假不放人，休息不休工，几乎成了不成文的规定。


       但我现在已经选择躺平，哪管洪水滔天？

       凭啥每次楼倒，都要我来扶大厦之将倾？

       让我做救世主，总得给救世主的钱吧？

       谁家超人年底奖金八千？


       吴秃子冷哼一声，有些不悦，但不忘给我喂鸡汤。


       什么建筑师要有匠心，要善始善终。


       我说我有匠心，但他给我降薪，让我变成了酱心。


       他听不懂我的rap，又说年终奖的数额可以改，给我加到一万也不是不行。


       我都要笑出声了。


       怎么被他一讲，拿回应有回报的我，反倒像是个贪得无厌的叫花子？


       耳不听为静，我告诉他我要上飞机了就匆匆挂断电话。


       闸口一开，我丢下所有烦恼，身上无比轻松。


       8年来，我还是第一次有这样的感受。


       朕，要登机了！


       5

       才落地开机，就两个小时的时间，手机信息像潮水一样涌来。


       大多是吴秃子的语音矩阵。


       密密麻麻的未读红点跟天花一样，布满屏幕。


       看着都瘆人。


       这货是不是脑袋被门挤了？这么急，楼不会真要倒了吧？

       点开甲方群，我乐了。


       吴秃子在群里发言，说这项目已移交给陈豪陈经理，后续由他负责。


       甲方大佬一开始也没说什么。


       结果每次他们问问题，陈豪回的都是：


       【稍等，我问一下。】


       【这个，我查一下。】


       【我请教下总工。】


       一问三不知。


       这甲方被我服务惯了，基本问啥我都秒回。


       只有实在比较刁钻的，我也会先依据规范，说一个大概的可行性区间。


       这小子倒好，别问，问就是不知道。


       一来二去，甲方肯定有意见，问他还不如问百度，设计费都能省下。


       最可笑的是，陈豪还把问题复述一遍，来请教我。


       我去你的吧。


       你不是项目经理吗？


       你不是趾高气扬还叫我跑腿吗？

       这么简单的问题搞不定？

       不是问总工的吗？问我干吗？

       吴秃子电话再至。


       这次，他低声下气了很多：“李工啊，我知道打扰你休息了，实在不好意思。


       “就几个问题帮下忙，回复一下就好了。


       “陈豪他才接手项目，之前的情况他还不太了解。”


       我阐述事实：“不对吧？他跟了我一年，这项目从接手时他就在，全程参与，哪会有不了解的地方？而且甲方问题都是常识性的，不涉及具体方案。”


       电话那头，吴秃子应该是把话筒捂住了，声音有些闷：“是这样的吗？你不是说你能搞定的吗？”


       而后我就听到了陈豪的声音：“那谁知道甲方要改方案呢，姐夫你帮帮忙啊，不然我叫我姐停你生活费。”


       什么？还有瓜吃？


       想不到高高在上的吴秃头，居然是个妻管严。


       怪不得一上班，就摆出一副死马脸，家里没葱，来办公室装蒜呢？

       吴蒜头的声音再度传来，有些疲惫：“李工，真的麻烦你了。”


       我反问他，不是说离开我部门还能转的吗？


       他打着马虎眼，赶忙卑微解释说那是气话。


       四十几岁人说气话，当小两口吵架？

       我直接切入正题，要我回复可以，但年终奖的事怎么说。


       他铿锵有力地回答：“一定给你补齐，八千改八万，上次给你看的薪资条是我少写了一个0。”


       得到满意的答复后，我确认了一眼录音状态。


       “等着吧，问题我马上回复，但具体方案还是要陈经理后续去跟，我在休假。”


       吴秃子听我同意，不停给我道谢。


       早这样不就好了？

       非把老实人逼急，才会做人？


       我前脚把信息在甲方群回复完，陈豪后脚就在部门群开腔：

       【有些同事眼红我当上项目经理，各种不配合，非要把私人恩怨带到工作中。】


       【这都是公司的项目，你是在为我打工吗？】


       这是在点我？

       啧啧啧，才当上项目经理一天，就摆出这副官腔？当自己是老板了？

       我正准备开炮直接把他摁死，一个同事给我打了视频：

       “李建，你快看，办公室里打起来了！”


       什么情况？

       视频中，白发苍苍的总工拿着图纸，不停抽他：

       “全是些弱智问题，我也耐心解释了，你还在群里点我呢？


       “我都快六十岁人了，你是不是不想让我好好退休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