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陪燕归临从不受宠的皇子到九五之尊。
登基后,他却迎回了他的白月光。
他将她宠得如珠似宝,将我这个皇后的脸面踩在脚下。
我成了所有人的笑话。
他还说,她身子不好,让我好生照顾她。
可他不知道,快死的那个人是我。
1
这几日咳血的次数会越来越多了。
我的陪嫁丫鬟丹桂边哭着边伺候我。
“傻丫头,哭什么?”
我熟练地擦去嘴边的血迹,将手绢扔入火盆里。
外面有宫人进来,请我前往兴安宫观礼。
兴安宫只有重大节庆日才会开启使用。
比如皇帝登基,抑或是帝后大婚,还有就是册封皇后。
我是在燕归临登基前嫁给他,自然只经历了册封之礼。
但今日不同。
兴安宫正门大开,只为迎贵妃入宫。
姜予薇,这个在燕归临苦难幼年时拉了一把他的女人。
此后在他心中有着无比重要的地位。
哪怕我付出一切都取代不了。
换上凤袍和凤冠,我在丹桂的搀扶下前往兴安宫。
红绸遍布,宫灯绚烂,燕归临身着龙袍在最高处负手而立。
我缓缓上去,他眉头微皱。
“皇后今日怎么来迟了。”
我咽下满腔苦涩:“今日臣妾身子不适。”
他没兴趣听我的解释,低声打断我。
“日后予薇入宫,朕已经取消了她早晚请安,日后见你也不用行跪拜大礼。
“但你依旧是皇后,不要为难她。”
燕归临是在用皇后的尊严来警告我。
只要我能允许姜予薇不遵守妃妾之礼,在外他就会给我皇后的待遇。
真可笑,我的地位居然要另一个女人来维护。
百官之上,我不能闹。
只是很轻地应下。
2
姜予薇入宫即盛宠。
椒房香车,全都是皇后的规格。
甚至燕归临为她罢朝七日,日日宿在她的关雎宫中。
娘亲递了牌子入宫,委婉来问我。
如今嫡子未出,不能让长子从妃妾的肚子里爬出来。
这是他们对我的暗示。
我自然知道轻重。
第八日清晨,燕归临照旧没有上朝。
我在屋内下完了整盘棋,还有最后一子便能胜利后,我反而将棋子扔进盒里。
让丹桂为我梳妆。
“皇后娘娘,您这是要去哪?”
“去见皇上。”
如今后宫只有我和姜予薇两人。
当初登基前一天,燕归临跟我保证,不会有三千佳丽,他只会是我的夫。
但还不到两年,后宫就有了新人。
可见,男人的誓言当不得真。
关雎宫内,内监宫女站了一地,就连燕归临的贴身太监都在门口候着。
他见到我立刻行了一礼,脸上带着为难。
我缓步走过去,终于知道他为何这副表情。
里面声音并未停歇,还隐隐有铃铛清脆之声。
丹桂面红耳赤,而我只是皱眉。
白日宣淫,难怪言官的奏折堆满了一整个桌面。
姜予薇父亲是科举出身,在他女儿还未成为贵妃前还只是个六品小官。
如今已经是正儿八经的正二品户部尚书。
和我爹的正一品相国还是有点距离。
只是他女儿盛宠,自然腰杆子很硬。
前朝后宫息息相关,姜予薇对我如今也是视而不见。
我静等了一会,太监很有眼色地在门框上敲了两下。
里面声音轻下来,燕归临问:“何事。”
带着几分餍足。
传入我耳中只觉得恶心。
“启禀皇上,皇后娘娘求见。”
里面安静下来,很久之后才听见召见。
我深吸一口气走进去。
屋内阴沉沉的,带着很重的蜡烛燃烧的浊气。
帐帘落在地上,无端有种旖旎。
我轻轻咳嗽两声,就听见姜予薇轻笑起来。
“皇后娘娘出身大家,或许是不习惯呢。”
燕归临身着黄色里衣,大咧咧半躺在榻上。
姜予薇如菟丝花绕在他肩上。
衣裳半褪,白皙的肩上尽数红色痕迹。
我一愣,这样的燕归临,我从未见过。
3
燕归临是先皇第十子。
出身不高,在几个有显赫母家的皇子里并不出挑。
就连名字,也是他母妃自己取的。
归临,盼望君王早日归临。
每次提起这点,他总会将我搂在怀里。
在我的发间落下一吻。
他说他自幼看着母妃期盼先皇,他不会让我也如此。
那时他已经在父亲的帮助下封王开府。
但是现在,他十足像个酒囊饭袋的放荡公子哥。
“皇上,您该去早朝了。”
燕归临翘着的唇角一滞,似乎有些不习惯我的称呼。
毕竟不管是他是皇子还是帝王。
在私下,我总喜欢唤他夫君。
“皇后是代表百官来的?”
我行了一礼,十分克制,像极了一个遵守礼法的皇后。
“后宫不得干政,臣妾只希望皇上不要忘记黎民百姓。
“河道泛滥,千里之外的南郡却闹旱灾。
“这些声音都已经传入宫中了。”
屋内沉默了片刻,姜予薇柔柔弱弱地喊了一声皇上。
燕归临闭上眼,让太监服侍着穿上衣服走了。
而我从始至终并未看他一眼。
好像一尊泥人塑的娃娃。
姜予薇咬着牙,脸色骤变。
“皇后以为自己赢了吗?”
她走近我,身上只有一件白色里衣。
里面胭脂色肚兜若隐若现。
“这个后宫从来没有所谓的输赢。”
我看着她自信明媚的神情,扔下这么一句话。
能不能听懂,就是她自己的事了。
毕竟不到半年,我便要死了。
4
那日我去后,燕归临再未如此荒唐,娘又递了牌子进宫。
她一进来就满脸喜色。
“娘娘做得很好。”
她拉着我的手,似乎很满意我的表现。
爹爹身为相国,但手上的权力在逐年递减。
燕归临表面还尊他为岳父,实际已经开始不满他权势过大。
这次进宫,娘也是带着任务。
她摸了摸我的肚子,遗憾极了。
“你说成亲都五年了,这边还是没消息呢?”
我摸着空空如也的肚子。
要是往常,我必定失落。
没给燕归临留下一个孩子,确实是件憾事。
但现在我只觉得庆幸。
后宫必定不会空着太久。
姜予薇已经入宫,接下来只会有源源不断的新人。
若我真有个孩子,不管男女都只会走上燕归临的老路。
我含笑道:“或许时机还未到。”
“时机是不错,但人为也不能少。”
她拿出一个药包,指甲盖大小。
我讶然看着娘。
她看了看四周,只有丹桂一人服侍,便压低了声音。
“这里面是男女欢好之物,你每次用一点放入香炉里。”
我脸色一点点变差。
娘未曾察觉,眼底是隐秘的野心。
“长久下去,你必定有孕。”
“这是娘的意思,还是爹让您转告我的?”
我忍无可忍地站起身:“我不会怀孕,也无法有孕,爹娘还是另想法子吧。”
娘也气了:“你是皇后,如今还没有一儿半女,你知道外面是怎么说你的吗?”
“就连皇上,他是用何种借口迎那狐媚子入宫的。”
我沉默不语。
娘说话愈发大声了。
“他问你爹,若是你长久无所出,那么皇家血脉如何延续,是你还是你爹来担这个责任?”
我不可置信,只觉得心口破了个大洞。
娘的话成了无数股冷风。
将心口刮得鲜血淋漓。
5
我留下了那个药包,但束之高阁。
燕归临没有再来宠幸我。
每晚都歇在姜予薇宫中。
直到半月后,我坐在院子里绞发。
帕子被人拿走,是男人的力气。
我抬眸,撞进燕归临深深的眸子里。
“怎么不去屋内?”
我轻声道:“屋里太暗,有些看不清。”
他像往常在王府一样在旁边坐下,一点点抹去发上的水珠。
从前他还是皇子,就很喜欢替我做这些小事。
帮我选布料,替我摘除鱼刺,还喜欢清晨替我描眉。
但是如今,他替我绞发的手势开始生疏。
没一会我吃痛抓着他的手。
“皇上不必了。”
燕归临有些讪讪:“没想到还是弄痛你了。”
“皇上今晚来此是有事吗?”
燕归临含笑,眸子幽深,盯着我的脸低声道:“难不成,我就不能来找皇后。”
我面不改色将头发往后扬,声音平淡。
“皇上,臣妾有些不适,您还是去贵妃那吧。”
“穗穗。”
我听见他叹了一声。
月色清朗,高高地悬挂在天际。
将四四方方的院子照得极亮。
猝不及防抬眸,我看见了他瞳孔中的自己。
没有再为他的一句话欢喜。
也不会因为他突然过来而幽怨。
我终于成为一个合格的皇后。
不再将燕归临当作我的夫君。
6
我生来就不是为了当深宅妇人。
这点爹很早就告诉过我。
他让我学四书五经,让我读女诫女德。
还让我时常陪伴娘进宫。
在后宫那些贵人面前露脸请安。
这样的结果就是,我比一旁的孩子都要明事理。
很小我就不会大笑大哭。
因此我在后宫瞧见燕归临时,一下子就被吸引了。
他没有被雕琢过。
就像是块山间的璞玉,闪着温润的光。
哪怕他被先生罚打手心,也总有自己的道理。
后来我对他上了心。
我想办法让先皇的宠妃瞧见他。
他很聪明,抓着贵妃就往上走。
逐渐他注意到了我的存在。
在第一次见他那日,我试遍了所有的衣裳。
甚至连熏香都十分慎重。
那日他站在树下,单手持扇,嘴角笑意温和。
“你便是母妃常日挂在嘴边的李穗李姑娘?”
那时他十四,我十三。
先皇的宠妃抚养了他。
而我暗自帮他筹划了三年,终于能站在他面前,盈盈行礼。
“臣女李穗,见过殿下。”
当年含羞带怯的少女心事,终在十年后成了死水。
自此以后,我是他的皇后。
却不再是他的枕边人。
7
燕归临没有留下来。
当天晚上我就将他请出了凤来宫。
听说第二日他砸碎了两个茶盏,挑剔尚膳局的菜肴,就连进宫陈情的臣子,都被他骂的涕泗横流。
“皇后娘娘,您还是去瞧瞧皇上吧。”
他身边的太监急急忙忙来找我,一脸焦躁。
“再这样下去,怕是今日都消停不了。”
他说的情真意切,又跪在下首不肯离开,我只能放下看了一半的书跟他前往宣政殿。
谁知刚走到门口,就听见里面姜予薇的声音传来。
太监惊疑不定地看我,眼底的悔意挡也挡不住。
“皇上今日怎么动了那么大的气性?”
她的声音娇柔婉约,和入宫前多了几分媚态。
燕归临没有说话。
“皇上昨日是因为臣妾身子不方便才去找皇后的是不是?”
燕归临闷哼一声。
我脸色沉下来。
里面姜予薇的声音没停。
“皇上,以后臣妾不准你再去皇后那里。
“臣妾可以服侍您。”
她的声音越来越低。
太监在我面前,头都不敢抬,拿着拂尘的手不自觉颤抖起来。
“娘娘。”
他低低唤了我一声。
心脏处传来一阵刺痛,我死死用手按住才稍作缓解。
我没有理睬,只是扶着丹桂的手离开。
“娘娘,皇上实在太过分了。”
丹阳红着眼眶,哽咽着哭诉。
我只是闭了闭眼。
“最是无情帝王家。”
我笑起来,猛地吐出一口血来。
丹桂脸色大变,哭着喊我。
而我只是看着前方,眼前迷糊一片。
长长的路上,似乎一眼望不到尽头。
就像我已经被困在这里,至死不得解脱。
8
我的病来势汹汹。
太医来诊断时为难地看我。
“本宫活不久了对吧。”
他是我爹送进宫的,自然站在我身边。
闻言点了点头,低头等我发号施令。
“你告诉皇上,就说我是因为积劳成疾。”
我疲惫地倒在枕上,吃力地叹息。
“我爹那边,也不要多言。
“再过段时间,我会送你妻儿离开这里,包括你。”
我知道若我突然离世,他必定会遭受牵连。
为此我给他保证。
太医这才吁口长气,忐忑道:“但是娘娘还是要静心养病,千万不要再动怒了。”
我含笑点头。
第二日姜予薇来了。
皇后病倒,她身为妃嫔需要来侍疾。
只是她不是今日吃坏了肚子,就是明日被药烫到。
一日日的比我这个病人还要多事。
没过多久燕归临就下旨,防止过了病气,让姜予薇无须侍疾。
“娘娘,不是嫔妾不愿意,实在是皇上心疼嫔妾。”
姜予薇穿着枣红宫装,裙角绣着大朵的牡丹。
她坐在我床边,绣样很是显眼。
更别说她头上故意簪着九尾凤冠。
这是皇后才配拥有的式样。
我咳了两声,浅浅一笑。
“既如此,贵妃就先回宫吧。”
姜予薇冷笑两声,一点颜面都不作了,直接甩袖离开。
我叫来丹桂。
“让我娘进宫吧,宫里空闲那么久,是该开新花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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