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晚我照例直播码字，小黑猫上蹿下跳，活泼不已。


       比我还懂直播效果。


       一行弹幕格外突出：

       【主播，你有没注意到，你家猫有时会站着走路？】


       小黑猫是我和女友在小区捡到的，它偶尔确实会站起身子。


       我还以为这是它的才艺。


       但这人是怎么知道的？

       【这是只借阴猫，跟活人学够四十九天，它就能借了你阴寿，彻底代替你。】


       【你会死的！】


       1

       我有点生气。


       小黑是我和周丽在小区花坛里碰见的。


       当时小家伙被冻得瑟瑟发抖，可怜至极。


       这么一只萌宠，怎么有人说它会把我克死？

       弹幕上也在狂刷：

       【码字直播间，也想哗众取宠？没听过动物已经不许成精了吗？】


       【小丑，你是在给主播输送写作灵感吗？】


       【不带这么吓铲屎官的，猫奴容易吗？】


       谁知他毫不收敛，弹幕继续飘送：

       【你不信的话，今晚你假装睡觉，你看你家猫是不是会盯着你一夜？】


       【它是在学，学你每一个样子，等四十九天一到他就成了你，那时你也就死了。】


       越说越夸张！

       这次我真怒了，直接赏了个禁言举报拉黑三连。


       怎么什么人都有？


       这种妖言惑众的就该退出网圈。


       “老公你怎么啦，怒气冲冲的。”


       周丽关切问我。


       我正准备跟她吐槽，就看见小黑猫在衣柜上死死盯着我。


       它居高临下，一双眼睛一蓝一绿，冒着幽光。


       最关键的是，它盘腿坐着的样子，和我现在一模一样。


       2

       周丽亲切地叫唤：“小黑，快来。”


       借着衣架，小黑猫一跃而下。


       兴冲冲跑到周丽腿边蹭她，可爱温顺。


       刚才的那一幕，是幻觉吗？


       但为什么我有种脊背发寒的感觉。


       说来这只小猫也怪，都说猫科动物是最难被驯化的，但小黑除外。


       自打我们在小区看见它，它就无比通人性。


       那天我们下楼扔垃圾，花坛里就看见黑黢黢的一小坨阴影滚动。


       周丽当时还被吓了一跳。


       等黑球走到路灯下，我们才发现这是只异瞳小黑猫。


       两颗不同色的眼睛，像宝石一样镶嵌在毛茸茸的脸上。


       “哎呀，你怎么这么好看呀。”


       周丽的心瞬间就被它萌化了。


       但看样子，这是只流浪猫。


       我们也没收养流浪动物的习惯，周丽就学着网上段子，对它开玩笑道：

       “你要是跟着我们走，我们就答应收养你。”


       说者无心，听者有意，小黑猫感觉像是秒懂，它直接蹿到我们脚边。


       我们走一步，它走一步。


       我们停，它也一屁股坐下。


       周丽这下来劲了，她指着前面对小猫吩咐道：


       “去，围着那个路灯转一圈再回来，要是还能做到，我就带你回家。”


       我笑她天真。


       这么复杂的指令估计边牧都没法听懂，更别说猫了。


       但小黑做了，而且几乎是没有停留。


       这把我们都惊住了。


       周丽转而兴奋：

       “老公它太聪明了，我们就把它养了吧好不好。”


       我当时想，白天我要上班，周丽一个人在家确实无聊。


       如果能有只这么懂事的小猫陪着她，也不是坏事，所以就同意了。


       但现在回想起来，我愈发有点毛骨悚然。


       听话能够理解。


       但每句话都听懂，就算再复杂它也能明白，是不是就不太对劲了？


       如果是这样的话……


       那刚才主播说它是借阴猫的话，小黑是不是也都听见了？


       3

       我抱着想再试试看的态度，对小黑猫说：


       “小黑，去，把我房间桌上的巧克力叼来，德芙的。”


       这次轮到周丽笑我：


       “你真当它是小孩子啊？就算是小孩子，它也分辨不出……”


       周丽的话还没说完，小黑猫已向卧室奔去。


       我和女友都不再说话，静静听着屋里动静，视线也聚焦在门口。


       不一会儿，我真的听到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翻找声。


       周丽笑意更胜。


       但我却冒出了冷汗。


       它不会真的能听懂一切吧？


       这简直骇人听闻。


       好在小黑猫返回时，它嘴里什么也没叼着。


       差点把我吓死。


       他要真叼一块德芙回来，我估计我得疯了。


       上床后我拍了拍脸，为今晚自己吓自己的事感到好笑。


       关灯后，我发现窗帘没拉，屋外的亮光都漫了进来。


       我从床上坐起身，整个人如遭雷击，不敢动弹。


       因为桌底下有一个白色的物体，在反着光。


       赫然就是一块德芙的白巧克力！


       4

       我多希望这巧克力是被我自己扔到桌下的。


       但我坐了很久，都没搜索到这块记忆片段。


       总不能真的是小黑？


       周丽在一旁已经熟睡，要不要摇醒她问问，是她不小心弄掉的吗？


       我不知道我是怀着一种怎么样的心情躺下。


       今天整个晚上都太奇怪了。


       自从和那个主播连线后，我感觉总有种一语点醒梦中人的既视感。


       难不成这世上，真有什么“借阴猫”的说法？


       对了，那主播说可以验证下。


       只要看小黑今晚会不会一直盯着我就行了。


       我躺床上眯着眼，假装入睡，实则偷偷看着卧室门方向。


       为了透气，我房间门会留条缝。


       所以我现在只要看门动了没，就能判断小黑是否走了进来。


       也不知我盯了多久。


       就在我昏昏沉沉睡意上涌时，那道缝隙渐渐变大了。


       房间外，如墨一般的黑暗涌了进来。


       我知道进来的，还有一只比黑暗更深邃的东西。


       我睡意全无，但还是发出平稳的呼吸声，假装进入梦乡。


       猫的肉垫很柔软，这让它们每一个步子都是无声的。


       所以这份黑夜里，我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。


       但触感不会骗人！

       我察觉到我脚下的被子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，很微小，但还是顺着被子传来。


       紧接着，棉被塌陷，接触皮肤的冰凉感开始逐步上移。


       小腿。


       大腿。


       肚子。


       胸口。


       它来了！

       黑暗里，我真的看见一团毛毛轮廓的东西，就坐在我的枕边。


       它一动不动，宛若一座雕像，就这样注视着我。


       我更不敢动。


       这份僵持我不知道持续了多久，就在我熬不住假装翻身时，我看到它把头凑了过来。


       我的耳背上，传来它温热的呼吸。


       它说：“你在装睡。”


       “啊！”


       我猛地惊醒，睡衣尽湿贴在后背。


       原来，原来是场梦。


       我大口喘息着看向门口，那道缝隙却又动了一下。


       我隐隐有种不好的猜测。


       刚才可能是小黑，它出去了。


       也就是说，我在做梦时，它其实一直在房里。


       5

       第二天一早，我打开直播APP，但怎么也找不到昨晚那个粉丝。


       因为生气愤怒，我连别人的ID都没记得。


       该死。


       正当我懊恼，我突然想起昨天不是把人给举报拉黑了吗？


       果然，我顺着记录找到他的ID——【猫山道人】。


       名字还挺专业。


       我赶紧发了条私信给他：【你说的好像是真的，我家猫可能真的有问题！】


       不一会儿，我收到他的回复：


       猫山道人：【是不是你小子把我举报了？】


       我示意他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。


       我告诉他昨晚我按照他说的做了，我家猫很有可能盯了我一晚上，但我又不是很确定。


       我问他还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判断，小黑是只借阴猫。


       他回复道：


       猫山道人：【简单得很，你家猫喜欢吃猫粮吗？是只猫都喜欢吃猫粮，但借阴猫不会，因为他们爱吃死人！吃得多了，他们才能更像人。】


       猫山道人：【第二种判断方法，你家猫掉毛吗？是猫就都会掉毛，但借阴猫也不会，因为他们的毛是假的，它们披着的是人皮！】


       我倒吸一口凉气。


       确实，每次喂小黑猫粮的时候，它一点都不像网上那些流浪猫吃的那样狼吞虎咽。


       它咀嚼的时候，都懒洋洋的。


       硬要用一个词形容的话，就是“应付”。


       应付到它每次吃得都很慢，吃完还会剩下一半。


       就像是刻意表演给我们看一样。


       周丽还劝它：“多吃点啊小宝贝，你吃这么少，怎么长大。”


       至于猫山道人说的第二点，我更加心悸。


       确实，是个猫猫狗狗的小动物，应该都会掉毛。


       这也是我和周丽不敢在家养宠物的原因。


       吸尘器天天吸，都赶不上它掉得快。


       但小黑真的是个例外。


       他毛发乌黑锃亮，明明挺长的，可真没在地上看见过它的毛发。


       我的头发倒是看见不少。


       周丽还打趣我，说小黑都比我好打理。


       我艰难地打下一行字，问猫山道人我该怎么办，是不是只有把小黑扔掉才行？


       猫山道人问我今天是第几天了。


       我回他是第四十七天。


       隔了很久，他才把信息发来，但内容让我心惊胆战。


       猫山道人：【没用了，待在一起超过一个月，你扔掉它也法子了。】


       猫山道人：【他每晚看你，你三魂七魄都已被它学了个遍。】


       猫山道人：【届时借阴猫食你肉身，完成最后一步，它就会彻底成为你！】


       6

       我求道长务必救我一命，他只是让我把地址发了过去，就再没了音讯。


       正焦急时，一团毛毛的东西正蹭着我腿，我浑身一个激灵，差点没叫出声。


       小黑正蹲在我边上舔爪子，看见我这么大动静，它两个竖瞳很是茫然。


       周丽正刷牙也探出了脑袋，问我怎么了。


       我赶紧冲进卫生间把门关紧，声音压到极低，把道长刚才跟我说的话，原封不动地说了一遍。


       周丽听完后，嘴里的泡沫都被她笑出来了。


       她问我是不是紧张过头了。


       小猫本来就是夜间动物，夜里不睡觉很正常，盯着主人看也正常。


       “你没听网上说嘛？猫看主人睡觉是跟你感情好，它想确定你是不是活着。”


       我反驳她，也有可能是想确定主人有没有死。


       她没管我，自顾自地继续说：


       “小黑现在估计就六七个月的年龄。


       这么小，它猫粮当然吃得不多，掉毛现在也还没开始，你是不是被人给骗了啊？”


       我听她讲得头头是道，一时间也有点拿不准了。


       但如果那个道士是在骗我的话，他要骗我什么？

       “道士？你看他那个名字，猫山道人，可把我笑死了。


       我只听过茅山、龙虎山，这猫山是个什么鬼？


       你呀，平常少写点小说，多去外面走走。


       至于他要骗你什么，无非是上门收你一笔费用，再把小黑带走，钱猫全收，相得益彰。”


       周丽怎么也用起这个成语来了。


       我还是很不放心，但也有点气恼。


       我都叫道士给我明显点的辨别方法了，他给的这些根本站不住脚。


       我疑神疑鬼、反复横跳，都快把自己逼出内伤了。


       打开卫生间门，小黑依然在盯着我，它要是能像梦里那样说话该多好。


       我真想直接问问它，它到底是个啥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