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侠闻言不由有些慌张，担心地看了何温柔一眼:“小姐，莫夫人莫不是兴师问罪来了吧。”


       丞相莫问的夫人白氏，原本是莫丞相的侧房姨娘。莫相瑾是莫问的正房嫡妻孙氏所出，只是孙氏一直多病，生了莫相瑾后身子更是不好，没多久就去了。莫问一直未续弦，后来索性将白氏扶了正。


       何温柔一脚将莫相瑾肋骨都揣断了，白氏虽是后娘可也不能不闻不问，何温柔心下也有些打鼓，只是面上横着，从矮榻上爬起来道:“怕什么，去和她好好说道说道，若是说得好了，兴许还能回家去。”


       何温柔带着小侠跟在那婢女后头往白氏屋里去，大喜的日子，一路树枝上都缠了红绸挂了红灯笼，过往的小厮婢女皆穿了亮色衣裳，一片喜气洋洋。


       何温柔随婢女出了庭院，穿过九曲桥就入了园子，一片橘树之后，听见有几个小婢女围着石桌嗑瓜子说话。


       “唉，新过门的少夫人也太刁蛮了吧，竟将大少爷的骨头都踹断了。”


       “可不是么，老夫人气得心疼病都犯了，倒在床上直叫唤呢。你可知道，今日满门的客人，都在笑话大少爷娶进了这样的悍妻。成亲的日子出这样的事，简直是闻所未闻，开天辟地第一遭！”


       走在何温柔前头的婢女听见声音，脸色一白，刚要呵斥她们，便被何温柔拉住。婢女不解地看向何温柔，何温柔摇摇头，倒是毫不在意:“别急，且听听后话。”


       “哎哟，你可不知道，当时那少夫人衣不蔽体的样子。何将军可是武官里的头一人了，谁曾想他家的女儿竟是这样的呢！”


       “听说只穿了中衫，花冠都摘了……外头说得不知道多难听，这下她可是一点名声都没了，咱们大少爷还能娶她？这拜天地的礼都没成，她未必是咱们的少夫人。依我说，当时不如将芳小姐许给大少爷好了，或是胡小姐也好，偏偏定这么个人，丢脸丢到天边去了。”


       “哎哟，那何将军最是宠爱女儿，怎么可能让女儿抬进咱们家又抬出去，咱们老爷也不会肯得罪何将军的，只能咱们自己吃这个哑巴亏呗！你想想，那何将军是乡野出生，大字不识几个，那何夫人也是小村子里头出来的，到底跟正经大家闺秀不一样，这两个人怎么教养得好女儿。”


       这话一出，那几个小婢女便闷闷地笑起来:“可不是么，那何夫人还常夸耀自己是何家村里一枝花，将何将军迷得非她不娶，简直笑死个人了。”


       笑声未落，只听“哎哟”一声，一颗橘子直直砸到一个说话的婢女脸上，将那婢女砸得从石凳上跌了下来，额头上红了好大一片。“咚咚”几声，其他几个婢女也挨了橘子，或砸中背，或打中鼻子，一个个捂脸扶腰，好不狼狈。


       她们正要大骂，转头看见橘树后头站了几个人正瞧着她们。她们眼生何温柔，但看见了何温柔身边的那个婢女，便吓得跪地哭道:“素研姐姐。”


       素研眼睛一瞪她们，喝道:“不要命的贱蹄子，也不看看谁在这里，敢背后编排少夫人，等我告诉了夫人，把你们都拿棍子打了撵出府去！”


       几个小婢女听见素研这么说，知道她身边的人是何温柔，吓得脸都白了，又哭又磕头:“奴婢该死，少夫人饶了奴婢吧！”


       何温柔听她们编排自己不要紧，却不想她们竟又编排起自己的爹娘来了，长这么大她还没听过谁敢说自己爹娘的坏话，一时心头火起，便从橘树上摘了果子收拾她们。此时橘子没熟，不过是些又硬又涩的小青果子，砸起人来却是最疼的。


       何温柔自小便是最不容旁人欺负的，更何况是说她爹娘的坏话。何温柔居高临下看着她们，摆出几分气势，对素研道:“素来听说你们丞相府家规甚严，想不到也不过如此罢了。堂而皇之的就敢编排我爹，编排我们何府，好大的胆子！如今我爹还是镇国大将军，我娘还是皇上亲封的诰命夫人，几个婢女，就敢这么妄自非议了？这侮辱朝廷命官是什么罪名，我倒要好好问问丞相大人了！”


       那几个小婢女闻言更是吓得不行，连连磕头:“少夫人饶了我们吧，奴婢再也不敢了。”


       素研又瞪了她们几眼，对何温柔道:“少夫人息怒，小丫头们不懂事，我回禀了夫人，就将她们赶出去。”


       跪在边上的婢女听见素研这么说，红着眼睛爬到了何温柔边上，拉着何温柔的裙摆哭道:“奴婢知错了，求少夫人别将我赶出去，我家里还有两个妹妹四个弟弟，都指着我的月钱过活。少夫人若是将我赶出去，我娘非得打死我，将我卖到窑子里去。”


       何温柔本气她们说话过分，但看这个小婢女，不过才十二三岁的样子，磕头磕得额头都破了皮，满面泪痕，又有些不忍，想了想道:“罢了，今天也是府里的喜日子，就不多苛责你们。只是你们今日是得罪了我，日后说不准要得罪旁人，到时候就未必这样轻易放过你们。你们今日记着祸从口出的道理，以后给我规矩一些。”


       她话音严厉，小婢女们连连点头称是，何温柔见她们模样可怜，想到刚刚已用果子打过她们，又吓了她们一通，也就罢了。


       “少夫人太好性了，她们这么没规矩，打一顿板子也使得。”素研引着何温柔继续往前走，恭维道。


       何温柔笑了一声:“我将你们大少爷踢成那样，你还说我好性呢？我的确是气恼她们，只是我看不惯那些大户动不动拿板子欺压下人。若是真罪大恶极，我亲自收拾得他们叫爷爷。刚刚那几个丫头说话讨厌了些，但年纪还小，不至于动板子。”


       何况……何温柔仔细想想，若不是今日自己闹这一遭，她们不会这样说。想来想去，还是自己丢了何府和丞相府的脸。今日喜宴，全上都的达官显贵都来了，一传十十传百，可不知道要将她说成什么样呢。